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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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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珮

“張掌事,她一不高興就拿我們出氣,我們實在受不了了。”陳慧娘擡手又忍不住擦眼淚。

“別哭,別哭。”楊金英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傷在陳慧娘身上,痛也是在陳慧娘身上,她有什麽資格去勸陳慧娘寬容呢?她伸手抱住了陳慧娘,“好好活下去,別讓我一個人在深宮裏。”

陳慧娘抽泣道:“金英,我想回家……我不想在這裏了。”

“要不我想辦法送你出去?”

“真的嗎?你有什麽辦法?”

“我認識了一個人,他或許有能力送你離開這裏。”

“好,謝謝你。”

“這段時間你就在尚儀局好好待著,我會盡快跟那個人商量。”楊金英說道。

東岳大帝祭典之後,皇上很滿意祭祀服,給尚服局的宮女全都提了一個品級。齊掌事已經升到了最高,便改成了賞賜一百兩,轉到了宮正,正六品女官。邢翠蓮從一等宮女升到了掌事,也是正六品女官。楊金英連升兩級,升到了一等宮女,協助掌事管理宮女。付琳、趙迪、秦碧雲、孫梅香、周敏其餘宮女升一級,成為二等宮女。

楊金英聽到這個消息本該高興的,可是她卻開心不起來,因為劉昭兒死了,王秀芝生死未蔔。有了一等宮女的身份,她就可以去接觸更高身份的人,比如給各宮妃嬪送東西。

齊掌事臨走之前叫楊金英去了她屋子,楊金英正好奇會是什麽事,便在邢翠蓮的目送下走進了齊掌事的屋子:“齊掌事。”

“你來了,坐吧。”齊掌事笑意滿臉,升官的喜悅洋溢在臉上,“別拘束,我很快就要離開尚服局了。你也不必當我是齊掌事了。”

“怎麽會呢?您還是掌事,您也是前輩。”

“嗯,這次我能夠挪到宮正的位置,還是沾了你的福氣。”齊掌事坐在黃花梨圈椅上。

“您過獎了,是所有繡房姐妹一起的努力。”

“你是個好孩子,很勤快,這段時間你的勤勞我們都看在眼裏,所以這一次為你請了個一等宮女是正合適的。”

“多謝齊掌事。”楊金英剛進來就被誇了一頓,心裏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齊掌事葫蘆裏在賣的什麽藥。

“你知道這次叫你來是為了什麽嗎?”齊掌事問。

“不知道。”楊金英回答。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你姐姐楊金蕓留下了一樣東西,曾委托我送出宮去,寄給家裏人。但是我卻一直找不到機會。眼下你既然入得宮來,便交與你,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樁心事。”齊掌事從懷裏摸出了一個梅花玉佩。

楊金英接過梅花玉佩,像珍寶一樣捧在手裏:“齊掌事,你怎麽會認識姐姐?”

“當初我還是尚食局的一等宮女,曾經跟你姐姐楊金蕓共事過一段時間,她是個溫柔和善的姑娘。”齊掌事一邊回憶一邊說。

“姐姐是怎麽死的?”楊金英問道。

“這個你不要管了。不是你該管的。我要離開尚服局了,你要好好保重,記住,無論在什麽時候都不要多說話,更不要妄議妃嬪和皇上的事情。”

楊金英點點頭:“齊掌事,您一定知道,姐姐是什麽死的,對吧?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

“我不知道。”

“我知道您一定知道些什麽,求您了!告訴我吧。”

“如果會帶給你災難,你也要知道嗎?”

“您就算不說,我也會自己查出來的,我不怕,什麽都不怕。”

“你怎地如此冥頑不靈呢?不要再查這件事了,查出來你又能怎麽樣呢?你不但報不了仇,還會把自己陷進去。聽我的,好好在這裏刺繡,以後有機會立即出宮,不要留在這裏。”齊掌事苦口婆心地勸說。

楊金英看她沒有說的打算,便換了種思路:“齊掌事,感謝您的幫助,您知道姐姐的屍骨埋在哪裏嗎?”

齊掌事沈默良久,看了她一眼:“在冷宮的梅花樹下。我的話到此為止,你要多多保重。”

“謝謝齊掌事。”楊金英握著姐姐的蓮花玉佩,她似乎離真相越來越近。

從齊掌事屋子出來後,她便去找李玨。李玨的職位還是尚寶監的少監,楊金英去的時候,他正在拿著一個宋代的瓷器擦拭灰塵。“恭喜,成為一等宮女了。找我幹什麽?”

“我有個朋友在尚儀局,她想離開皇宮。”楊金英直接說了自己的來意。

“不幫。”李玨說道,“建議你也不要幫。”

“為什麽?”

“自古以來進入皇宮的,除非皇上開恩,不然沒有人能夠私自逃出去。”李玨將瓷器放回貨架上,取下另外一個白瓷碗。

“我自己想辦法。”

“隨便。今日一事,我什麽都不知道。”李玨跟她撇清關系。

楊金英只能靠自己了。但是要怎麽把陳慧娘送出去?宮女出不去,太監可以,自己得找一個可靠的太監,讓他出去采購的時候順便把陳慧娘稍出去。

三月底四月初的日子,天氣漸漸回暖了。韋惠嬪的遺體選在了四月初一下葬。這一天,嘉靖皇帝沒有來,他還把自己關在精舍裏修煉。來主持葬禮的是皇後,穿著一身的白色喪服,頭上帶著一朵百花,臉上畫著素雅的妝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端莊大氣。其他的後妃也是一身的白衣,滿臉哀榮,分左右兩列站著,左邊是曹端妃,右邊是沈安妃。

曹端妃比較年輕,大約十九歲左右,水杏眼,削肩膀,水蛇腰,長得婀娜多情,像四月裏河邊的楊柳。沈安妃則是圓臉,長得頗有楊貴妃的風韻,皮膚白皙,像一顆珍珠一樣。後邊跟著的是殉葬的宮女和太監,都是生前服侍韋惠嬪的宮人。再往後就是來送葬的六局一司的女官和十二監的少監品級以上的宦官。

楊金英跟在邢翠蓮的後面,聽到司儀官喊叩首,她就跟著前面的人叩首,聽到喊跪拜,就跪拜。皇後宣讀了韋惠嬪的誄文後,便由太監扛著韋惠嬪的棺材入葬。

尚寶監的李玨也來了,一同來的還有另外十一個監的宦官,楊金英看了很久,只認出了那個在英華殿門口打劉昭兒的張公公。

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憤怒,低著頭,盡量不去看那些人。

韋惠嬪的葬禮結束後,尚服局就沒什麽大事了。楊金英身為一等宮女就是跟著邢翠蓮掌事在管理其他的宮女,每天早上叫宮女起來,去尚食局領早飯,然後監督其他的宮女是否按時到繡房刺繡。邢翠蓮的工作就更輕松了,每天在掌事房裏喝茶,抽空去繡房和其他司走一圈。

楊金英從繡房回來:“翠蓮姐,我覺得一等宮女好無聊啊。”

“你要是沒事做,閑不住的話,就去繡房跟她們一起刺繡吧。”

“算了,之前已經繡了很多了。”楊金英坐在邢翠蓮的對面,“翠蓮姐,你有沒有辦法把尚儀局的宮女調過來?我有一個好朋友,她在尚儀局被張掌事折騰。”

“這個……除非有皇後或皇上的旨意,不然我作為一個掌事宮女,沒有隨意調動人手的權力。”

“這樣啊……”楊金英嘆了口氣,“她性子軟,在尚儀局被折騰得快不成人樣了,我只剩她最後一個姐妹了。”

“這樣吧,月底我們局裏要給皇後送一件衣裳,端午節用的,你送去吧,至於能不能求得皇後旨意,就看你自己努力了。”邢翠蓮說。

“謝謝翠蓮姐。我一定會努力爭取皇後的旨意。”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楊金英就在繡房盯著她們刺繡。

楊金英聯系到了在廚房打雜的老張,這個老張平日裏雖然默不作聲,看起來老老實實的,可私下裏卻是個愛賭博的滑頭,聽說在外欠了一屁股的賭債,急需要錢。老張除了在廚房裏打雜,每逢初一十五,他還會出宮去采買宮裏禦膳房需要的食材。

她跟老張談好價錢後,決定送好姐妹陳慧娘出宮。

五月初一的夜裏,老張牽著馬車走在了通往皇城的宮道上,馬車的板車上裝著五個足足有半人高的籮筐。宮道寂靜,只有偶爾幾聲烏鴉的叫聲,聽來瘆人。老張雖然膽子大,但是一想到自己幹的是掉腦袋的事,還是不免腦門冒汗。他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盡量裝作鎮定。

“幹什麽的?”守門的兩個士兵問道。

“軍爺,小的是宮裏禦膳房的,出去買菜。這是小人的令牌,還望兩位軍爺行行好!”老張從懷裏摸出了一塊令牌,隨後又趁著四下無人,從懷裏摸出了兩錠白銀,“軍爺辛苦了,大晚上的守在城門口,多累啊!換崗後買點小酒喝。”

收了過路費的士兵心領神會地互相對視了一眼:“既然是禦膳房的人,好說好說!”

“你的籮筐裏不會藏著什麽人吧?”另一個士兵問道。

“沒,沒沒有,怎麽會呢?這是裝菜的。不信,二位可以檢查檢查!”

兩個士兵走到籮筐邊,拔出腰間的刀直接捅進去,白刀子進,白刀子出,沒有任何的異常。老張在一旁看得是心驚肉跳。

等兩位守門士兵逐一檢查完籮筐後,老張這才低下頭,牽著馬韁繩繼續往城外走。他一邊走,一邊調整呼吸,腦門上的汗水甚至都不敢擡起袖子擦去,生怕引起了那兩個看門的懷疑。

離開了皇城之後,老張這才慌慌張張地蹲在板車地下:“姑娘,出城了,你該下來了。”

陳慧娘從車底下鉆出來,一身粗布麻衣,滿頭菜葉:“老張,多謝你了。”

“別說什麽謝不謝的了,趕緊把剩下的錢給我,咱們各走各路,從此以後最好永不相見。”老張擡手擦著臉上的汗。

“好。”她把身上的包袱拿下來,打開,裏面放著的金銀首飾勾起了老張的歹意,老張盯著金銀首飾,頓時也忘記了什麽叫害怕。

“老張,這些給你。”陳慧娘從包袱裏拿出一支金雀釵遞給老張,老張接過金雀釵,放在手中看了看,又盯著陳慧娘的包袱看了幾眼,“我送你出來冒著掉腦袋的風險,你就給我這麽點嗎?”

陳慧娘有些不解:“這是我們一開始就商議好的價格!你怎麽出來又反悔了呢?”

老張瞪大了雙眼:“我可是冒著被殺頭的風險送你出來,你就這麽報答你的救命恩人嗎?給我!”說罷,老張伸手搶過陳慧娘的包袱。陳慧娘不給,與他爭執,爭執不下,老張直接擡手一個手刀打暈了陳慧娘。

他看著四下無人趕緊把陳慧娘扔到板車上,用籮筐罩好。他重新趕著馬車往宮外走,懷裏抱著沈甸甸的包袱:嘿嘿,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至於你嘛,長得還算標志,又是宮裏出來的,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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